Monday, June 15, 2020

那些少年时读过的小说

爸爸妈妈在整理书房(丢书),差点把我以前的小说全丢了。还好老妈及时抢救,视频里救下好多,已经打好捆的老妈发来照片,我赶紧抢救下来。

小说基本是少年时期最大的心里慰藉,家里让买,但不给时间看,所以偷着看。当时学校社会对这些"境外影响"还比较宽容,不知道现在的孩子们看的是什么呢? 

这么多年以后回头看,那些看过的经典名著是最有营养的东西,没有这个底子,啥都是白扯。

木兰昆德拉 “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”(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) 差点被丢掉了。







爸爸向来都是这样,走过之后便是解脱,一把火烧了才无悔。

妈妈刚找来平时指点她科技产品的比我小三岁的小弟来选选这些书。他说以前三反五反抄家的时候,爷爷家里一房间的藏书全都被抄走了,那时五岁的爸爸练毛笔字。

一房间的藏书啊,清代的甚至更早,全都抄走了,家人只抢到了一小盒藏起。

后来他爸爸学中医,才发现那一小盒幸存下来的中医典藏有多么经典和无价。 

小弟一边蹲着翻看我爸爸在恢复高考之后使用的各种备考自学教材,有的是最早的一二版,一边感叹这里面书的时代价值。

小弟不仅帮我留住了一些我喜欢的小说,还留住了几本1976年的高考自学教材。还有几本文革期间还在出版印刷的十万个为什么(1974年),莎士比亚的,雨果的。

我们一边感叹一边不舍,一边又对我爸这种毫无牵挂感的洒脱表示理解与尊重。

之前那个觉得这一屋子书里面,只有一套“毛泽东选集”值钱的收废品人,已经拿出去几个麻袋了。

在那几个麻袋里,有爸爸年轻时候手写的厚厚几本小说。 

如果他自己不想被牵绊,我想我们也没有去纠结的意义。


我们这代人,长大的时候有个屋顶,有四堵墙壁,肚子里是饱的。有很多书看,还有喜欢的书可以选择。所以我们会留恋。

小弟说他也是,喜欢的书借给朋友借丢了,他会难过很久。我也是这样,看过的书就像老朋友。同一本书,几十年后再翻,可以找回少年时的气息。甚至会不禁流泪。

爸爸长大的时候,十几年如一日地,每天饿醒,下地偷菜,抓住挨打,想读书不让,到哪里都背着地主的黑身份,最好的年华在乡下饿着肚子走二十里路,顶着太阳的炙烤种地。

他为什么会留恋?他为什么要留恋?


突然想起来,有一本爸爸的"巴黎圣母院",绿色的薄皮,不知道哪个年代编印的,应该是他大学期间读物。

十来岁的时候,我偷着拿来看,是懂非懂看了一些,很多字都不认识。

再长大一些才开始买自己喜欢的名著,当时市面上新出的。

那本绿皮的"巴黎圣母院",有爸爸用铅笔做过笔记的"巴黎圣母院",翻开来有一股旧书的香味的“巴黎圣母院”,一定已经随着那几个麻袋即将被溶解成浆了。

作为女儿,没能在这种时刻亲手截下这些财富。

写得这里,我已经哽咽了。


养孩子过程中最大的一个乐趣,也是最重要的任务之一就是记录孩子的成长。

第一个脚印第一幅画第一个手工第一个故事,学校的成绩单老师朋友的爱心卡。

五岁三岁两个孩子的东西,在精心再精心地挑选后,已经都各存了一小盒子下来。是他们成长的记忆,也是作为父母能留给他们的有意义的财富。

能一代一代这样积累和传承下去,是作为人的最基本的尊严,也是最基本的权益。

很多在三反五反,文革期间逃到国外的华人,最最遗憾的也是那些被毁殆尽的传承。

哪天这种传承可以连续持续几代人,好几代人,完好的,自由的,不受破坏的,不带一点畸形的,哪天中华的文化复兴也才有希望可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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